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盼望神學 ── 莫特曼的終末神學

陳韋安博士(建道神學院神學系副教授)

要談論莫特曼的終末神學,在香港較為人熟悉的,可能是他於1964寫成的《盼望神學》(Theologie der Hoffnung)。這是莫特曼早期的神學思想。不過,要認識莫特曼更具系統、更整存的終末論,讀者們不能不認識他後來寫成的《來臨中的上帝》(Das Kommon Gottes)。


《來臨中的上帝》是莫特曼八十年代後的神學系列作品。1980年,莫特曼在《三一與上帝國》中揚言開始撰寫「一套系統性的神學系列」(eine Reihe von systematischen Beiträgen zur Theologie),並嘗試在「社羣性三一論」(soziale Trinitätslehre)的框架下,開展他的創造論(《創造中的上帝》Gott in der Schöpfung 1985)、 重新撰寫基督論(《耶穌基督之路》Der Weg Jesu Christi 1989)和聖靈論(《生命的靈》Der Geist des Lebens 1991)。因此,1995年出版的《來臨中的上帝》(Das Kommen Gottes),其實屬於這個巨型神學系統的的其中一部。


為何要認識莫特曼這套1995年重寫的終末論?原因是:要明白莫特曼的終末論,讀者不能不從一個更宏觀的上帝三一本體中去理解——終末,其實是上帝三一本體框架下,基督榮耀的到來(advent)。嚴格來説,對莫特曼而言,上帝不是「再來」,因為上帝沒有缺席在這個世界之中。因此,假若「創造」是三一上帝與世界關係的開展,「歷史」是上帝處於這世界之中,終末就是上帝與世界永恆同住的來臨。


終末與時間


要明白莫特曼《來臨中的上帝》的終末論,我們不能抽離地單獨閱讀他的《來臨中的上帝》。這是有關時間神學。莫特曼另外一本書《科學與智慧:自然科學與神學的對談》(Wissenschaft und Weisheit: Zum Gespräch zwischen Naturwissenschaft und Theologie)。莫特曼的《科學與智慧》特別討論神學與科學的關聯性,更詳細對「時間」這概念作討論——這時間的神學正是他終末論的重要基礎。有關時間的討論,莫特曼首先考慮到上帝的本體與永恆性的關係,從而反思出時間在神學上的意義,並建構出一套特定的時間觀與終末論。


首先,莫特曼強調上帝的時間性。他反對巴特把上帝的永恆性與世界的時間對立。他認為,巴特的永恆記念導致上帝只能永恆停留在「上帝的現在」(Gott jetzt)——上帝在永恆中「過去」不是「不再」,將來也不是「尚未」。永恆是「現在」的持續與擴展。莫特曼不認同這看法。莫特曼認為上帝的永恆性並不構成祂於世界時價的對立。取而代之,莫特曼認為,聖經中所記載的上帝並不只是永恆的上帝,祂更是進入歷史的上帝。莫特曼認為,上帝的永恆不是無止境地把時間線延長,而是「現在的內在深度」(depth-dimension of present)。


那麼,難道上帝被困在時間流逝的困境中嗎?上帝的永恆性如何不被時間吞噬,卻又能參與時間在內的世界呢?在此,莫特曼對時間作基本的概念探索,強調「時間」與「存有」兩者擁有密切的關係。莫特曼認為,時間的模式定位於存有的模式之中(The modes of time are assigned to the modalities of being),「時間」是「存有」的改變。因此,時間衍生出「過去」、「現在」和「將來」的概念。不過,對上帝來說,「過去─現在-將來」的次序不能成為祂的阻礙,上帝早已經歷了將來,正如祂早已經歷過去一樣。「將來」不是未實現的一刻,而是在上帝的永恆中「早已存在」的時間。這就是「上帝的將來」與「時間線上的未來」之分別。


因此,莫特曼反對傳統「過去→現在→將來」的方向性。由於「將來」是存有的「可能性」,而「現在」與「過去」則是存有的「實在性」和「必然性」,從存有的角度來看,已實現的存有不可能成為未實現的,只有未實現的存有才可以成為實現的。基於這道理,莫特曼認為時間的方向性應是「將來→現在→過去」,而不是傳統所認為的「過去→現在→將來」。這是時間的本體論。


總括而言,莫特曼的時間觀考慮到上帝的永恆性,並建構出「上帝的時間」──儘管人類的歷史在「過去-現在-將來」的時間線上,但永恆的上帝從「上帝的將來」中來臨到人類的時間線,從而建構出歷史。


基督論為中心的終末論


明白了莫特曼有關三一上帝與時間之間關係,我們就能明白何謂「來臨中的上帝」。莫特曼在《來臨中的上帝》引用啓示錄1:8「昔在、今在、來臨中的全能者。」耶穌基督的再來不是傳統華人教會所理解「某年、某月、某日」的來臨,這來臨是未曾發生的事,也與現在沒有關係。正如前文所説,「將來」是存有的「可能性」,因此在三一上帝的時間性上,世界的將來正是三一上帝統管世界的舞台。這將來不是既定的,也不是不可改變的,更與現在充滿關係的。


莫特曼反對任何叫導致現在窒息的終末論。他認為,「終末」作為一切的終結並非基督教的思想,它一種恐怖主義的想法。「誰老是急着終結的來臨,誰就錯過了生命。」(Wer immer aufs Ende drängt, verpaßt das Leben)。基督教所期盼的,不是對絕望地否定現實改變的可能。相反,正正我們的信仰本身就是具終末性的:我們的信仰能夠不隨便假借上帝國的最終來臨作為最後答案——祂是最後答案,所以,我們能夠活在當下地與現實奮鬥、改變。別忘記,正正在莫特曼所建構的三一論與時間論框架下,他的終末論才能夠叫人會跳過現在,強迫等待「某年、某月、某日」作為盼望的來臨。


換句話説,莫特曼的終末論叫人能夠懷着盼望努力奮鬥地活在當下——這盼望不只是等待耶穌基督某年某月某日的來臨,因為耶穌基督的再來正是三一上帝在世界中的人類將來。莫特曼説:「因此,嶄新的、永恆的時代因着基督的到來已在這個老舊的、暫時的時代開啓:『黑夜已深、白晝將近』。換言之,這個充滿罪惡和死亡的世界時代的盡頭已經可以看見,因為人們相信並以『將來世界的力量』來對抗這世界的權勢,即加入『基督的爭戰』中。因此我們必須將基督團契中的生命也標示成參與『基督的爭戰』」。在此,莫特曼所指的「基督的爭戰」有兩部分:分別是「彌賽亞式的差遣」和「與基督一同受苦」。

因此,基督教會對世界將來的理解,不是負面消極的天災末日大災難,而是「基督千年國度」有關和平國度的正面圖像(positive Gegenbild)。它和的基督再來世界毀滅相反,它叫人此時此地參與世界將來的改變,它是對抗任何世界上黑暗勢力的力量。莫特曼認為,任何基督教千禧年的理解都必需緊緊與這種盼望的終末論連接,連接不上的話,只會強調一種天啓式的災難。但是,若是連接上的話,它會是存活(Überleben)與抗命(Widerstehen)的力量。相反,假如沒有基督教千禧年的盼望,基督教的反抗倫理及其對基督的跟隨便失去最強的動力。


筆者嘗試引用一句莫特曼在書中寶貴一句作結——很奇怪,這句正是《來臨中的上帝》中文譯本翻譯漏了的一句:「就此而言:所謂『盼望』不是所望的對象,而是一種任務;不是的道德行為的終結,而是目標......基督教的盼望正是在地上呈現眼前的真實性。」


莫特曼的終末論提醒我們:盼望原來是改變世界的力量,不是逃避現實的信仰糖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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